七天后，成绩公布了。

雷珍芋以零点五分之差没有考过郑冰花，排在班中第二位。

问题是，通常在人们心中，第一和第二是有很大差别的。虽然有些人地理不错，十大高峰倒背如流，但是要是换成人类社会中的某个排名，他们是基本上什么也说不出的。

第二是谁，鬼才关心。

可是这次考试的第二，偏偏就出了名。

事后推测可能的原因是他是莫蘩琳的邻居。但仅仅凭这个并不能使他出名，所以这件事情就相当于是成了一个未解之谜。

他叫项蔷薇，名字十分女性化的他却没有一点女性特质。比起莫蘩琳，让他做举旗手，显而易见是更好的选择。可惜的是，他偏偏被埋没了。结果，直到整个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年，他才得到莫蘩琳的最好成绩——尽管那时候实际上他已经超越了莫蘩琳十几次。

这时，雷珍芋已经可以确定，第二是项蔷薇，第三是郑冰花，第四是自己。她还是不自觉地对第一有些期待，就像所有人一样。

但她不敢主动去打听消息，一直等待着有人主动告诉。

终于有一天，放学后，雷珍芋在校门口流连时，听到了这样的对话：

“第一是谁啊？”

“听说是三班那个……王艾薇。”

“唉，怎么换了。”

雷珍芋听到这个消息时，欣喜异常。但是，除了王艾薇自己（她是不是这样恐怕也有点疑问），恐怕就没有任何人和雷珍芋持一样的想法了。

在那个时候，雷珍芋并没有很高的情商，虽然有时会冒出一些黑暗的想法，但她还是在那个会真心为一个人高兴的年纪。在后来，她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，仍然会单纯地为别人的成功而祝福。她从来没有想到过，在其他人眼里，她这种祝福行为要么是为了引起注意，要么是显示自己的嫉妒。

没有人知道，她的单纯，究竟是一种幸运，还是悲哀？

但无论如何，这是另一个开始。

她会体会到另一种悲哀，有别于感情的。

感情的悲哀，无疑更重，影响更深远。

在那些日子里，他们还都不成熟。偶尔，在数学社团里，她会感觉到一个目光，来自她身后。在那个时候，他们一切的表达，仅限于梦中，甚至在梦里都不会见到对方……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，也许他知道，但他不会说出来。

当大家从芦笋那里问到月考没有作文的消息时，又纷纷恢复了往常的兴奋，开始聊起了天。

当然，也有些人在盘算着，月考前要复习什么，集合的时候，应该给人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。

其实，一切才刚开始。

对于雷珍芋来说，这是她在学校中成功的第一阶段——埋没期。

当然，她并不知道这一点。毕竟，只有成功过的人，才会被翻出当年的每个阶段。至于失败者呢？想都别想。

更何况，被埋没的人一般不清楚现状。

她只是一心想着要摆脱这种状态，不再被郑冰花压制。她甚至还有挑战年级第一的想法，原因出乎意料地奇怪：王艾薇也考过第四。但她同时也感觉那是不可能的，王艾薇是她心中的神，神怎么可能被超越。

她只是不知为什么，想考一次第一。

这个想法把理智和感情的矛盾彻底调和了，因为它们都被挤出去了。她此时只是想着，她要拿第一。她忘记了自己远远没有这个水平，更不可能想到之后她将因为这一切感到多么痛苦。

你当然可以说她在无病呻吟，学生时代哪有什么痛苦。你也可以说考第一的人，哪里有痛苦的感觉。

（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理解。）

那一天，夕阳格外美。

阳光照在雷珍芋的桌子上，很暖。

芦笋还没有像后来那般恐怖。她并没有如以后一样，把第一名看得如此之重。

雷珍芋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。

郑冰花不怀好意地回了一眼。

考试的最终结局证明了，郑冰花还是靠脸吃饭更适合一些。毕竟，不能让雷珍芋没有饭吃。

郑冰花已经是过去了。同学们依旧会嫉妒她的美貌，依旧会猜测她和哪个人相好，但再也不会称呼她“全班第一”了。

雷珍芋终于获得了起码的尊重。她一直不敢说的是，此前同学们都认为她很好欺负，毕竟她长得不好看，也没有一群小姐妹围在身边。

终于，她不再会因为颜值的低下和情商的不足而成为被看不起的对象了。

但她其实不那么高兴。

目标没有达到。

现在已经很清晰了，王艾薇在这里一天，她就一天拿不到第一。

这些东西，没得到的时候都会想要拿到，但一旦得到又会开始后悔，可惜，后悔已经晚了。

但现在雷珍芋是没想到这些的，因为那时她的眼里只有第一。甚至在楼梯上遇见莫蘩琳时，她也会扔出一个嘲讽的眼神，因为她认为莫蘩琳阻挡了自己。

她从未想过，如果有一天，她重复了莫蘩琳走过的路，

别人也会这样看她，这是必然的。